“這世上真的有神嗎？”

可能是這氣氛讓人放松，可能是這少年讓人無法設防，王太後就把這句話給說了出來。

伊南佳微微側頭想了一下，便肯定的回答：“我相信這世上真的有神。”別的神在哪兒他不知道，但他千真萬確和龍神交流過。

“是嘛…”王太後笑笑，她對所謂的神跡已經失望過無數次了，哪怕就是信任的大神官告訴她的，她也有疑慮，再說加比阿大神官也說那主要是他個人的猜測…

“如果不是洛沙克皇帝帶親王殿下重新進入社交圈，奧特斯大陸很多的貴族只怕都要忘了南佳斯特這一尊貴的姓氏了。”王太後開口把話語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那也沒什麽，當年的米斯裏莫夫家族多鼎盛，可現在還有誰記得住？我們學院的教科書都不講了。”伊南佳的主要註意力在蛋糕上，回答得有點漫不經心。

米斯裏莫夫？王太後想了想才回憶起自己是學過這有點繞舌的家族的歷史的，那不正是卡特蘭之前的王族嗎？卡特蘭的祖先不正是取代了這個家族登上王座的嗎？

果然是歷史太久遠了，連她這個卡特蘭公主都記不清那個王族了…

“難道南佳斯特家族的人都這麽想嗎？”感慨歸感慨，王太後沒忘記自己真是想要了解的。

“當然，我祖父和父親向來就不喜歡出現在上流社會的交際場合，不然南佳斯特家族早重新出名了，我這兩年也是因為玩伴太少，洛沙克叔叔才讓我出門轉轉…”伊南佳說道。

“你祖父和…父親…一定也非常優秀吧？其實看你的樣子就知道。”王太後雖然笑容依舊，但握著咖啡杯的手指卻不由得用力。

伊南佳根本沒註意這點細節，他不過實話實說：“我祖父和我父親的確非常優秀，不過我長得像我母親…”

母親…那就不是了…王太後有點不甘心：“那你母親那邊的親戚…有沒有和你相像的？”

她對於他的相貌關心過了…伊南佳不能再裝不知道。他帶點不解的望向王太後。

“是這樣的，二十多年前，我還是卡特蘭公主的時候，我哥哥認識了一位樂師，他有著絕世的美貌，仿佛精靈般的琴藝與歌聲，那樣的不屬於塵世的存在…二十多年了，我只有在看到你時才知道這樣的美麗並沒有絕世…”王太後帶著懷念和傷感說道。

“和我像的？那除了我母親之外，就是大我十歲的哥哥了，我的親戚中再找不到能和我相似超過百分之五十的人了。”伊南佳低笑。對那個什麽樂師的，並不在意。

他還有個和他相似的哥哥？！不，南佳斯特親王還有個哥哥。那身為次子的他怎麽會繼承親王的位子？長兄失寵？那他的家族就不會讓他在外明說自己是次子了，難道…南佳斯特家族這回向上層社會推出的不單單是一位親王？

王太後能在宮廷血腥中取得勝利，腦子裏就不會只有懷舊、傷感這些讓人變得軟弱的東西，當她的警惕開始提高，那麽面前這張讓人看來仍然懷念的容顏，又有不同的意味了…

“萊克說，洛沙克皇帝很關心親王殿下呢，也真是…洛沙克一直單身到現在，我們都在關心阿卡狄亞的未來呢。”王太後這回的關心，內容就覆雜多了。

“洛沙克叔叔才不擔心，他常說阿卡狄亞的未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伊南佳笑道。反正阿卡狄亞的皇帝長壽著呢。

“餵，沙雅弗，你會和精靈一樣預測未來嗎？你說未來的我會快樂嗎？我嫁到貢納爾會幸福嗎？”

“尊貴的公主殿下。預測其實是沒用的，未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記憶裏的青年和面前的少年再次重疊，為什麽連說的話都那麽像？

“南佳斯特親王殿下，”王太後邊回憶邊說正事，這也是她多年宮廷生活練出來的本事。“你能來貢納爾真是意外之喜，身為貢納爾的主人我們不能失禮的。雖然萊克說了你是來實習的，那麽一場小小的宴會怎麽樣？”

伊南佳想了想，帶了那麽點不大情願又不忍心拒絕主人的好意的矛盾開口：“可是，我沒有準備禮服…”

“貢納爾不會連一套貴賓的禮服都沒有，再說不是什麽喧鬧的舞會，我請的是貢納爾最出名的歌舞團，一起欣賞別人的歌舞就行了。”王太後用扇子半掩面，看似遮住笑時會露出的牙齒，其實在掩飾自己的嘆息…怎麽連不喜歡舞會這點都一樣呢？

王室的宴會，無論大小都是要費時間的，要發請帖給選出的貴族，要接歌舞團進宮，細算算，一個小時之後能正式開始就算快了。

正好，伊南佳借這個時間去溫室，他說玫瑰花曬太陽的時間差不多了，又說倉促過來沒帶什麽禮物，請允許他選幾只玫瑰花做為禮物送給王太後，以感謝她的招待。

王太後含笑點頭表示同意。

……

重新往回走，之前就有點熟悉的路徑，在吃了蛋糕變得輕松的心情下，伊南佳認出了這條面目全非的道路其實正是自己十五…還是十七年前來過的？這真不能怪他記不清，人類把時間算得那麽細，真是在難為巨龍嘛！

再認真的確定一下，伊南佳借著整理玫瑰花把手貼在地面上，果然，地下百餘尺的方位是空的，而這座貢納爾先幾代的藏寶庫曾經還真是豐富：堆到墻頂的金磚，無數的珠寶，讓伊南佳記憶最深的是把金座椅，上面鑲的鉆石是他認真數了三遍的，287000顆，他一顆也沒錯過。

還記得他拿這把椅子讓祖父“鑒定”下年代，結果那頭黃金龍一看就雙眼冒光要替他“保管” ，幸虧他有先見之明是讓外祖父陪他一起去的，才終於有驚無險的確定那是貢納爾第四代君主慶賀建國百年整打造的。

還有其他所有的珠寶，現在全在他秘密的龍巢裏靜等主人的歸來和新的小夥伴的加入，而他的住處祖父、父親、叔叔都不知道…

淡金發色的少年溫柔的註視著玫瑰花，笑容是那樣的美好，路過花園的宮女們往那邊望一眼便紅了臉…貢納爾的王宮啊，何時有精靈駐足了？

“南佳斯特親王殿下…”年長的女官不得不過來打撓快樂的少年了，“您的禮服選好了，宴會還有半個小時就會開始，請您去試一下禮服，不合適的話好有時間再換別的。”

“嗯…”看到禮服在陽光下閃耀的鉆石的光彩，伊南佳笑得開心的揚揚手上的竹籃，“正好，我玫瑰花也選好了。”

光是修剪花草就可以這麽開心…還真是像啊，女官感慨著去接伊南佳手上的竹籃，結果又怔了怔…伊南佳挑選的並不是鮮艷奪目開得正好的，而是快枯萎明顯不再新鮮的玫瑰。

“殿下…這些花兒…”一邊的宮女好心提醒，她們從心裏都不希望這麽好看的少年卻被王太後所不喜。

“不！就是要這樣！王太後喜歡這樣的！”女官怔了怔卻連忙更正宮女的話，“他”從不剪下還有生命力的花草，這點居然也一樣。

伊南佳笑笑，竹籃仍拎在自己手裏：“這些花還需要一點裝飾，等弄好了我親手送給王太後。”

“依您的吩咐。”女官屈膝行禮。

伊南佳對這個女的有點好奇了：“能請問你的名字嗎？”

“當然，我的名字是彌娜，親王殿下。”女官回答道。

“彌娜女爵嗎…”伊南佳想起來了，這位女爵的確是隨王太後從卡特蘭來的，而且因為王太後當時處境險要，忠心耿耿的女官不忍離開，為了時刻護衛王太後，她一直都沒有嫁人…

……

王太後送伊南佳的這套禮服是純白色的，只在袖口衣領用金絲繡了玫瑰花，如果不是因為禮服上還鑲了鉆石當裝飾，伊南佳未必會穿它。

伊南佳喜歡金色，比如他在異世界當大神官時那件金色的袍子，那可是金絲編制的，相比之下，貢納爾的衣服就小氣多了。

還好領結也是鑲鉆石的，中間更飾了一塊鴿蛋大小的翡翠，質地還不錯。

伊南佳對著穿衣鏡照了照，飾品還少著呢，貢納爾是忘了還是…他拿出萊克國王之前道歉的禮盒，難得對著珠寶嘆氣，人家沒忘，是給過了所以不再給了…

讓艾麗卡一直好奇惦記的禮物其實不過就是比她和維奇的多了兩樣，萊克國王送給伊南佳的是三件一套的首飾。

將禮盒中的翡翠雙鳥別針仔細的別在胸前，那對上好翡翠精雕細刻的小鳥就停在鉆石的枝頭上，同材質的翡翠手鏈也被伊南佳帶在了左手腕上，不過那枚也是同款的白金鉆石翡翠戒指仍在禮盒裏睡大覺。

他和沙雅弗都不大喜歡帶戒指，當然這個喜歡與種族無關，他小時候就親眼看見過一雙爪子套了至少三十枚各種名貴寶石戒指的巨龍，他祖父當時的原話是：“真想把那爪子剁下來…”

再照照鏡子，果然有翡翠的映襯，純白色的禮服順眼多了，他和沙雅弗都不喜歡過於單調的顏色。

裝飾好自己，伊南佳的手撫上竹籃的紅玫瑰花們：“可憐的孩子們，因為人類錯誤的養育方式，才讓你們來不及領略大自然冬天的美麗就過早的離開這個世界，但在走之前…讓人類永遠的記住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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